雨丝裹着褪色的丝线头,在绣坊天井的青石板上洇出深浅不一的斑痕。
沈知意的指尖抚过东厢房第七架织机,缠梭的靛蓝丝线里突然迸出星点火光。
竟是掺了硫磺的捻金线。
"云娘惯用左手缠梭。"
陆云袖的刀鞘挑开织机暗格,半枚玳瑁顶针卡在榫卯缝隙里,内侧阴刻的"丙申年霜降"字样正泛着暗红。
檐角铁马叮当乱响,十二盏褪色的绛纱灯突然在穿堂风里摇晃。
老绣娘韩四姑佝偻着背从耳房转出,手中金剪寒光掠过沈知意袖口:"姑娘可知双面绣最忌断头针?"
陆云袖的绣春刀横在两人之间,刀面映出韩四姑领口褪色的黻纹:"司礼监六品女官的旧制绣样,二十年前就该随景王府大火烧尽了。"
老妇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发力,金剪绞断织机上的硫磺捻金线。
丝线崩断的刹那,西墙整排绣绷的素绢同时绽开裂缝,四百九十枚翡翠耳钉叮叮当当滚落满地。
"这才是活人引针的正经用法。"
韩四姑的鞋底碾碎一枚耳钉,翡翠碎屑里渗出靛蓝液体。
"云娘那丫头偏要在经脉里绣密信,白白糟蹋了十五的好月色。"
沈知意俯身拾起半枚顶针,硫银砂粉末洒在刻痕处,暗红纹路竟与新任织造太监官船泄漏的毒液同源:"云娘出师那夜,绣坊丢了三把金剪。"
暗室突然传来织梭坠地的闷响。
陆云袖劈开第七架绣绷的楠木底座,腐烂的桑蚕茧里蜷缩着具女尸,右手小指残留的针眼正与寒山寺浮尸掌纹同源。
"韩嬷嬷的黻纹该绣七道回字纹。"
沈知意突然扯开老妇人后襟,溃烂的背肌上赫然是九道盘金绣。
"景泰元年被赐死的司礼监掌印,最爱在贴身女官身上绣这暗记。"
暴雨击穿窗纸的刹那,韩四姑的金剪突然刺向织女尸体的喉管。
陆云袖的刀风扫落凶器时,老妇人左臂衣袖已然撕裂,暗红丝线在溃烂的皮肉下拼出半幅漕运暗桩名录。
"二十年前东…”
雨线穿透褪色的茜纱,在青砖地上洇出蜿蜒水痕。
沈知意拾起韩四姑跌落的白玉顶针,内圈阴刻的"壬午"年号被硫磺熏得焦黄,恰与司礼监掌印私印边沿缺损处吻合。
"这枚顶针..."
她将玉环按在倭寇船结构图的桅杆标记处,"是二十年前东宫赐给绣坊的节礼。"
暗渠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,十二具描金棺椁突然在硫磺雾中自行调转方位。
陆云袖劈开第三具棺椁的底板,腐烂的锦缎里裹着半卷《双面绣谱》,泛黄的纸页上留着云娘娟秀的批注:"七月初七戌时三刻,司礼监借走金剪十二把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