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指尖蹭过关墙裂缝,青砖夹层里渗出的茜草汁已凝成褐斑。
陆云袖的绣春刀尖挑开松动砖块,露出半卷糊满糖霜的账册。
"嘉靖二十年四月,工部拨赤铜三千斤。"
阿椿就着火光辨认字迹,"承运人是磁州窑大匠罗九川。"
知意猛然攥紧袖口:"罗师傅五年前因炸窑殒命,这些铜料根本没进窑炉!"
暗巷忽起脚步声,陈砚捂着渗血的绷带撞进门来:"居庸关粮仓......咳咳......底层麻袋装的都是铜锭!"
陆云袖抖开染坊废墟拾得的飞鱼服残片,金线绣的云纹里缠着几根靛蓝丝线:"这是漕帮掌舵的船帆料,去年进贡清单里本该在太仓库。"
"所以走私路线是工部批文出库,漕帮陆运至居庸关,再伪装成军粮北上。"
知意将糖霜账册按在城墙地图上,"但边镇严查军需,如何......"
梆子声骤响,关城马道传来骚动。
四人冲上敌楼时,正见押粮官挥鞭抽打蜷缩的老马夫。
破麻袋裂口处洒出的并非粟米,而是裹着麸皮的赤铜碎块。
"狸猫换太子!"
阿椿攥紧铁算盘残框,"他们在官仓将铜锭混入粮袋,出关后再用真粮替换。"
陆云袖突然擒住押粮官手腕,翻出他虎口处的靛蓝刺青:"漕帮三等橹工的标记,却穿着五城兵马司的靴子。"
知意掀开运粮车底板,夹层里散落着磁州窑特有的松香灰:"二十年前父亲改良窑车,这种双层结构本该用来防潮。"
地动山摇的轰鸣打断声讯,关外烽燧升起三股狼烟。
鞑靼骑兵如黑云压城,为首的却是个穿鸳鸯战袄的汉人——火光映出那人腰间玉牌,正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的符信!
"严世蕃的门客。"
陈砚咳出黑血,"去年核查兵仗局亏空时见过。"
那汉人扬鞭指关,鞑靼阵中推出十架裹着牛皮的巨弩。
弩机张开时,月光照亮机关榫卯处的磁州窑落款。
正是沈明允为兵部设计的城防利器。
"父亲设计的连弩怎会......"
"沈姑娘看仔细。"
陆云袖刀鞘击飞袭来的箭矢,"这些弩机装的是走私铜料,射程比官制短三十步。"
阿椿俯身测量箭痕:"入土七寸,箭头掺了辽东砂铁!"
知意猛然撕开账册封皮,夹层里飘出张地契。
嘉靖十八年,罗九川竟在居庸关外置了三百亩"陶土田"。
"关外哪来的陶土?"
她将地契按在城墙砖上,"除非挖的是长城地基!"
陈砚突然夺过火把跃下敌楼,铸铁官靴猛踹城墙根。
夯土崩裂处,裸露出半截裹着糖衣的铜桩,桩身刻满磁州窑烧制的防伪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