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将江面染成血色时,沈知意独坐在闸楼飞檐下。
淬银线在指间缠绕成复杂的星图,线头垂落处,江水泛起的涟漪里总浮着细碎银屑。
阿菱捧着油纸包翻上屋脊,发间还沾着坟茔前的白茅。
"杨显之的棺材钉上有盐花。"
女童摊开掌心,三枚生锈的棺材钉裹着层霜色。
"赵阿爷说这种盐只在官仓地窖结霜时才有。"
沈知意拈起一枚对光细看,钉身阴刻的波浪纹里藏着极细的银丝:"这钉子倒像是..."
话音未落,江心突然炸开数道水柱。正在修补渔网的赵四指踉跄着后退,浑浊老眼瞪得滚圆:"闸底的白骨...在移位!"
陆云袖的刀锋劈开翻涌的浪头,见二十具骸骨不知何时围成环形,掌骨皆指向江心漩涡。
柳三娘攥着半枚顶针跪在闸门边,白发被水汽浸得透湿:"春妮在指路...当年泄洪口改道前,她在江底埋过东西..."
哑女突然从芦苇荡钻出,怀中抱着沾满泥浆的陶瓮。
李寡妇的腌菜坛竟与陶瓮裂痕严丝合缝。
阿菱将银锁浸入瓮中浑浊液体,锁链霎时绷直如弦,拽着女童向江心倒伏的桅杆奔去。
"是沉了二十年的漕船!"
赵四指的盐斗砸在甲板锈钉上,迸出的火花照亮了舱壁暗格。
陆云袖的刀鞘撬开腐烂的木板,霉变的官服下竟压着捆淬银线编织的婴孩襁褓。
沈知意指尖抚过发黑的银线,忽然挑出截断茬:"这针脚...是双面回纹绣。"
她将襁褓浸入江水,褪色的血渍竟重新泛红,渐渐显出幅河工分布图。
阿菱趴在地图中央,鼻尖几乎贴上湿漉漉的丝线:"这里有个墨点会动!"
暮色中,墨点顺着银丝游向江岸。
众人追着时隐时现的痕迹来到废弃的盐仓,残破的楹联上还留着"天赐咸池"的鎏金字样。
哑女突然发疯似的扒开墙角稻草,露出个尺许见方的铁铸闸阀。
"这是旧闸的控水盘。"
赵四指布满老茧的手抚过锈迹。
"当年春妮说要在盘底刻警示纹..."
陆云袖的刀尖突然卡进闸阀缝隙。
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,控水盘轰然翻转,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刻字。
阿菱举着火折子凑近,惊见每道刻痕里都嵌着淬银线:"是河工们的卖身契!"
沈知意解下腰间银簪,簪头探入刻痕轻轻一挑。
成束的银线应声弹出,在空中交织成工部批文的样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