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她临终前夜跟我说,要留给云州第一个学会辨盐的女娃。"
新任漕运使突然踉跄跪地,官帽滚落处露出早生的华发。
他颤抖的手伸向女童的盐篓,指尖触及盐粒时突然缩回:"这盐...这盐里掺了祠堂香灰?"
"是四百九十户门前的灶灰。"
老盐工将烟管在鞋底磕了磕。
"谁家灶台冷了,就往盐场送把灰——盐工说这是'留火种'。"
河心忽然卷起漩涡,很多的小舟的苦楝枝齐齐指向东南。
沈知意簪尾挑起篓中盐粒撒向水面,盐晶坠落的轨迹竟勾勒出端淑长公主的星象阵。
"诸位大人看这盐路。"
她突然拽过漕运使的玉带。
"可像你们当年克扣的漕粮银两走向?"
陆云袖的刀风扫过柳枝,惊落的盐霜在晨光中凝成幕帘。
霜幕上映出的不是人脸,而是盐工们用木炭在闸底描的涂鸦。
歪扭的粮仓旁围着跳舞的小人,每个小人腰间都坠着硕大的铜钱。
"这是我阿弟画的!"
女童突然指着某个持矛小人。
"他说等画满四百九十幅,贪官老爷就会变成铜钱里的青蛙。"
漕运使的喉结剧烈滚动,他官服内衬突然裂开,飘出张泛黄的纸片。
沈知意接住纸片,对着晨光细看:"原来大人还留着当年的盐引凭证。"她突然将纸片浸入陶碗。
"可惜官印遇盐即化,倒不如灶灰经得起熬煮。"
纸片上的朱砂官印果然在盐水中晕开,渗出暗红的纹路。
竟与女童腕间银铃的裂痕完全契合。老盐工忽然咳嗽起来,烟斗里的火星溅在冰面:"这红印子...咳咳...当年要了盐场十三条人命换的..."
暮色初临时,最后一缕盐雾漫过残闸。沈知意立在老柳树虬结的根茎上,看盐工们用苦楝枝蘸盐水修补渔网。
"阿姐可知这网眼为何要织成六棱?"她扯动网绳,晨露盐簌簌坠落。
"每个棱角正好卡住粒贪墨的银锞子。"
陆云袖的刀鞘挑起块碎冰,冰晶里冻着半片柳叶:"二十年前这树下埋过七坛陈盐,盐工说能镇住河妖。"
她刀尖轻点,冰面下果然显出坛口的封泥,"如今倒成了照妖镜。"
河对岸突然亮起火把。
四百九十盏油灯沿着河堤蜿蜒,灯油里掺着苦泪盐,爆出细小的蓝火。
女童们清脆的童谣声里,新任漕运使突然撕开官服前襟,露出心口处溃烂的牡丹刺青:"求...求姑娘赐把净盐..."
沈知意将陶碗递给他,盐粒触及溃烂皮肉的刹那腾起青烟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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