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府地牢的霉味裹着血腥气往鼻子里钻,沈知意用绢帕包住那张糖纸,拓印的匠籍印鉴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油光。
陆云袖的刀尖突然指向刑具架后的阴影:"出来。"
铁链哗啦作响,典狱官捧着盏磁州窑油灯挪出来,灯罩上的缠枝纹正与箭尾绸布相同。
沈知意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枚磁州窑陶戒:"三日前刑部调拨的囚犯名册,劳烦取来。"
"上月...上月磁州发配来的匠户..."典狱官喉结滚动,"都在地字丙号房。"
陆云袖的绣春刀擦着他耳畔钉入砖墙,刀柄缠着的试釉丝突然崩断:"你指甲缝里的茜草汁,和倭刀上的如出一辙。"
地牢深处忽起陶埙声,与先前听到的曲调相差半音。
沈知意拽着陆云袖疾奔,转过三个弯道后撞见个小吏正往火盆里扔册页。
泼水的瞬间,焦黄的纸页上"匠籍"二字赫然在目。
"嘉靖五年,磁州窑匠户罗氏三十二人发配居庸关..."沈知意抢救出半本名册。
"但宣府军籍里根本没有这些人。"
陆云袖的刀鞘抵住小吏咽喉:"谁指使你烧册子?"
"大人饶命!"
小吏袖中滑落枚磁州窑陶哨,"昨夜有人往我家门缝塞了这个,说今早不烧册子就杀我妻儿..."
沈知意突然夺过陶哨吹响,地牢某处传来陶瓮共鸣声。
循声追至水牢时,二十具戴着磁州窑陶镯的骸骨正泡在糖浆里,腕骨都刻着"罗"字。
"这才是嘉靖五年那些匠户。"
她举起具骸骨的右臂,"指骨有拉胚特有的弯曲——他们被灭口前还在烧陶。"
五更梆子响时,两人押着小吏闯入宣府当铺。
库房里堆着三十口贴工部封条的磁州窑陶缸,陆云袖劈开缸口,涌出的竟是沾着糖霜的倭寇铁炮。
"每月初七,严府旧仆来取货。"
当铺掌柜的翡翠扳指突然裂开,露出磁州窑试釉用的铜针,"昨日他们多运来十口贴着'龙抬头'标记的陶缸。"
沈知意翻动账簿的手忽然顿住:"嘉靖二十二年腊月,磁州窑往宣府运过二十车'镇纸'。"
她掀开墙角苫布,露出成堆刻着工部批文的空心城砖,"原来所谓镇纸,是给倭寇运兵器的暗号。"
暗处寒光乍现,三枚磁州窑陶镖破空而来。
陆云袖旋身斩落暗器,刀锋追着偷袭者的衣角没入屏风。紫檀木屏风轰然倒塌,露出后面沾血的磁州窑《九边舆图》。
"这血迹..."
沈知意用玉蝉挑起半片残甲,"是去年蓟州军哗变时失踪的参将。"
当铺后院忽起马蹄声。
陆云袖踹开后窗时,望见五辆马车正往北门疾驰。